更新时间:2012-11-04

时间:我们再也回不去

进入半秋的南浔已深冷，天台对面的那棵树在一场火宅之后显得更加的萧条和静默，夜晚没有一丝风，寒意可以随心所欲地钻进每一个狭缝或者巷子的深处。房东说要不要换个空调，我说，不用的，熬一下就过去，去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房子里的空调，无论是炎热的半夏还是激冷的寒夜，对我来说仅只是一件摆设而已。
老房子已经不再接待驴友，那面画满画贴满字条的墙也被我重新粉刷，而那些字条我把它们全烧成灰烬之后埋在了后院，电影院的小拍档很快就要被拆迁了，隔壁还欠我钱的邻居我也似乎再也没有了张口的欲望……我试图想抹去或者淡忘一些东西，在以后或长或短的时间里我希望它们都无关于过去的或长或短的岁月。
晚上在古桥上跟两个小小屁孩做完俯卧撑之后，小孩问我，叔叔，你来这里做什么，你从哪里来。一顿直捣心窝的语塞，我只好摸摸小屁孩的头说，小样，以后去学哲学吧，叔看好你。
晚上一阵寂寥，趟在没有窗帘的房子里，抬头就看见那片月光，寒夜里的光更显苍白。
我终于决定看一部金基德的电影。
自从几年前看过他的《空房间》之后，就对他印象深刻。
一个基督徒，在东方的语境中，用人与人之间的情与爱与性去探讨宗教上最本源的问题：我是谁，你又是谁。有时候我觉得可笑，一个老男人还在执着地问着一个小孩般的问题。可是，这或许也是我更敬重他的缘故。他的电影让人压抑，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甚至每一个台词都试图融入禅宗的暗喻。
在这部我刚看完的《时间》里，那个小咖啡吧，那扇整容院的门，那个拐弯的街角，那棵树，还有那些诸如让纠痛的台词：你还在等她吗？有时等，有时不……
其实相对于《时间》这个片名，其实我更喜欢韩语的直译片名《欲望的谎容》，一如金基德电影的基调，直白、赤裸裸甚至一针见血。
相貌在爱情中是否能敌得过时间？我们有多少人曾经怀疑过长跑过后的爱情？时间过后，激情不再，觉得身边的男人不再爱。于是我们不断地问，爱一个人，究竟能够爱他多久；爱你的人，到底爱着你什么。
这是一个直“整容”的热点话题的故事，更是一个剖析“爱情欲望”的故事，其实，在里面我依旧能看出导演仍然想拉升到一直以来他秉承的宗教的寓意：那些在我们无法掌控的时间里，爱情是脆弱的抑或是坚强的，我们都有着最柔软的内心，却抵不过被欲望纠结的灵魂，而这些游离在时间之外的灵魂，在我们还无法解答“我是谁”、“你又是谁”这个该死的问题之前，所有我们以前经历的和现在经历的幸福与痛苦都似乎被掌控在上帝的手里。
我们都有罪。
所以幸福来临，一场车祸的面目全非之后，高潮跃然而止。
所有脆弱的本源皆由于我们不够坚强的内心，这一次金基德用“胜（世）喜”这个女人来去做诠释。
女人在一场恋爱中总是会投入全部的身心，或者说当女人把所有生命的价值交给爱情之后，她会变得歇斯底里的脆弱，她害怕时间，害怕时间把容颜变得苍老，害怕苍老的容颜让男人腻烦，这种腻烦在时间里一分一秒都会把爱情摧毁。所以她去整容，试图换一个新鲜的面孔去挽回爱情，救赎爱情，可是最终不得不纠缠与希望过去的那个她与现在的这个她的决斗里——跟同一场爱情里的两个不同的自己决斗。
在爱情里，女人就像折翅的天使。
而男人在被欲望掌控的身心里，早已经忘却了灵魂深处那个上帝原本赋予的最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是可以盛放那份“我爱你备受时间摧残的容颜”的爱情，可惜，我们往往都忽视了这块地方的存在。男人并不足够骄傲，骄傲得吸引所有想吸引的女人，但会有一个女人为我们付出身心，乃至生命。可是，这一切我们都知道得太晚，所以，当失去了胜喜，智宇无比孤独，甚至落寞。当他知道世喜与胜喜的相同与不同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即使他试图像世喜一样去改变容颜，重新去珍惜世喜的时候，半年，刚好就半年整容恢复期结束之后，一场车祸，面目全非，甚至连世喜，或者我们都分辨不清那个倒在车轮下的血肉模糊的人到底是谁。
就像他在黑暗中问世喜一样，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其实，我想，此时车轮下面的他如果还存有一息温度，他会不断地问着自己：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上帝往往会给我们很多机会，但从来没有给过我们重新再来的机会。
金基德用寓意的手法，在结尾处用了开头一处的画面：
世喜再次整容，出门被一个女孩撞到，而那个女孩就是世喜。
人海茫茫中，我们消失了自己，却湮灭不掉那个最一开始上帝创造的容貌和灵魂。
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
突然想起莫文蔚的歌：
hey我真的好想你现在窗外面又开始下着雨眼睛干干的有想哭的心情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但是有如果还是要爱你如果没有你我在哪里又有什么可惜反正一切来不及反正没有了自己
……
老房子寒意阵阵，我裹上几床被子，抽了几根烟，却仍无法睡去。
窗外的月光，就挂在屋顶，月影拉着我长长的目光，我似乎能看见暗夜里，那两只猫就躲藏在那里，它们又在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