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情碎布拉格/分道不扬镳
Divided We Fall
捷克,2000
导 演:扬·霍布雷克 Jan Hrebejk

【转载时光网上的评论,略有删节】

二战时期的布拉格,但战争似乎还远,捷克人的生活,更像是一场疫病阴影下的度日如年。犹太人空荡荡的房子成了一个个失心的空巢,来年春天再听不见候鸟北归时亲切嘹亮的呼哨,有些住进了新主人,古老的房子突然就奇怪地具有了一种异于此时此地特质,人们的眼睛纷纷躲避。街道上也像每一次疫病流行时那样,行人稀疏,出街的人默不作声,匆匆赶路,彼此保持让人些许安心的距离。在战前还嬉笑玩闹的邻人伙伴变得相互沉默了,有的还让人恐惧,或者是背转身之后鄙夷地吐在发黑的门板上的一口浓痰。

大鼻子上架着副眼镜的高个子男人约瑟夫不知道,他也成了邻居嘴中吐出的那一口痰。其实这是个多么可爱的捷克人,有点被娇妻惯出来的大男人的懒,有点憨,有点狡黠,有点小小的自私和固执,有点你我都有的恐惧,但他还有幽默自嘲,有男人的大度,有布拉格人无论何时都不愿放弃享受人生的一点私心私趣。更重要的,他还有助人的心力,和妻子藏起了从波兰的集中营里逃回来的犹太朋友大卫,于是,他们的日子更加提心吊胆,为了自保和掩人耳目,还要亲近德国人,走在街上,成了一只人人侧目的过街老鼠。

简言之,这个电影讲的是个关于帮助的故事,约瑟夫和妻子帮助大卫,战前的纳粹朋友霍斯特垂涎妻子的美貌有意无意地保护了他们,甚至有势力的亲纳粹分子给了约瑟夫一份工作,失势的时候又请求他的帮助,最富戏剧性的是为了能让拒绝纳粹入住的谎言自圆其说,无法生育的约瑟夫只好请求大卫帮助他们,让妻子怀孕。最后,苏联人来了,大卫从藏身处出来挽救即将被枪毙的约瑟夫,原先鄙视约瑟夫的邻居和大卫又一起帮约瑟夫证明霍斯特是个好人,是“我们的人”。

邻居和大卫四目相对,迟疑着,为霍斯特作证时,困惑他们的不是霍斯特,而是他们自己的经历,那一刻,他们一定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影片开头的几个片段:六年前,当大卫一家被迫搬出他们的别墅时邻居给他的安慰;四年前,当他们被遣往集中营时,邻居默默地为他们提行李;两年前的那个夜里,死里逃生的大卫请求邻居帮助,那个小个子男人的脸被恐惧扭曲,不能自已,突然对着远处的德国巡逻队狂喊:犹太人,犹太人!镜头里,是老头瘦小、瑟缩的背,和从窗前伸过来占据了半个屏幕的纳粹党旗,然后打出了一句短短的捷克原文片名:我们分开。

也是到了最后一刻,我才大约明白了导演用这样一个简单片名的深意。战争绝不仅仅让人们和纳粹分开,让捷克人和他们的犹太邻居分开,它还使我们的人生赖以为基础的情感和公义断裂,使我们的心灵与同情分开,使父子夫妻分开,使我们与自己分开。内心的恐惧具有腐蚀一切的力量,让我们像这张自杀的碟片一样,周围发黑,渐次败坏。导演没有停留在侵略——被侵略的简单对立上,痛苦难堪的背弃涵盖了不分国籍、种族、信仰的每一个人。片名被处理成一个冰冷的戳记,盖在阴暗的年代、虚弱的心灵上,于是整部片子,就在努力从我们心头消除这个印记,用阳光消解暗夜,用幽默消解苦涩,用帮助消解恐惧。

我更愿意把这部电影归于捷克文学和捷克电影特有的荒诞传统。这个传统,从百年前的卡夫卡开始绵延至今,在哈谢克的好兵帅克身上可以看见,从昆德拉、克里玛的小说里可以看见,从黑白的《严密监视的列车》里也可以看见。在伟大的捷克文学里,荒诞有着异乎寻常的超越的力量,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义,超越了战争、国家和民族,只是从人的角度施予所有人以微讽、同情和安慰。所以,这个有关战争苦难的电影,全部用了高光、暖色,阳光明媚,一次次侥幸掩饰、剧情转折都是惹人发笑的喜剧片段,不高高在上地指责和宣教,只是含笑的揶揄,带泪的同情。而战后的捷克人,也必会超越战争时期的种种身份、尴尬,走出如阴冷贮藏室的心灵牢笼,像那些废墟上空自由飞翔的鸽子欢快地亲近天空、土地、阳光、树木,彼此友善地生活。

分道不扬镳Divided We Fall(1982)

片长:30分钟

主演:未知

导演:Jeff Bur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