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彭小莲是一个“注重于女性在新时期个性的释放和表达,特别是能细腻入微地传达女性的内心情感变化,又能触及到与此相关的社会根源性问题的女性“。导演选择讲述上海女人的故事,我想不光是因为导演自身是一个在上海这座城市成长的女性,她了解他们的生活与态度,还因为上海作为一个中国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女性的思想意识应该也是最先进,最具有挖掘性的。作为女性,上海女人有着中国根深蒂固的女性传统思想,但是同时,由于上海女性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文化教育和思想开放,他们应该是更有自我意识的一代新女性,所以她们的思想是一种矛盾的融合体。上海的女人同样希望有美好的婚姻,有个男人做依靠,但是他们同样是坚强,独立的,一旦失去男人的保护与给予,他们仍然能够继续生活,而不至于绝望。
故事的重心放在现代女人的婚姻上。妈妈发现了爸爸的地下情人,无法忍受下去于是提出离婚,冷漠的父亲将母女二人赶了出去,阿霞和妈妈回到了外婆家,外婆建议妈妈改嫁,不久妈妈与一个已婚男人结婚,母女俩搬到老李家与他的儿子住到了一个屋檐下,老李的吝啬和小心眼导致妈妈的第二次婚姻又失败了。妈妈决定为了女儿与阿霞的爸爸复婚,阿霞阻止了她,鼓励妈妈要独立,有尊严的生活下去。
片中围绕房子引发矛盾。妈妈婚姻的转折都导致母女俩的不断搬迁。母女俩一直为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在生活中挣扎,空间意味着精神上的完全自己,因为有了空间,女人就有了支配自己精神和肉体的勇气。空间,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一个可以放下自己的东西,可以藏起自己隐私的房间,在现当代显得尤为重要。本片虽然没有明显的男权统治下女性命运的悲哀的表述,但是从一些细微的对话中,仍然可以看到男性在控制空间上的优越性。比如阿霞的父亲离婚后占有了房间,母女只好搬到娘家;母女俩气愤的离开老李家时,老李的儿子兴奋的喊到:“这么大屋子又是我的了!“;妈妈忍辱去跟阿霞的爸爸请求结婚,他不无蔑视的说道:”你不就是要一张床吗?“故事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讲述妈妈如何希望能够在男人那里找到安身之地。在这个社会里,为什么只有男性占有空间,而女性只能和男性分享空间?
片中女儿,妈妈和外婆三个角色正好是女人一生中完整的三种角色的扮演。通过他们对同样事物的不同理解和态度,正好反映了现代中国女性对自身价值认识的不同阶段。
外婆:
外婆在男尊女卑和殖民地文化中过了一辈子,既顽强又认命。片中对外婆形象的设置是吸烟,穿黑色衣服的严肃老人,给这一形象增添了男性特质。这是上海女人独立坚强的一种反映,也许因为外婆的丈夫过早去世,她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大,生活的艰辛历练了她的这种性格,让她甚至有些冷酷,比如当妈妈跟丈夫提出离婚回到娘家时,得到的并不是外婆的安慰和同情,反而是一顿不近人情的指责。她建议妈妈改嫁,可以尽早搬出这个留给舅舅的家,妈妈的无奈下只好嫁给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可言的老李,注定是又一次悲哀的婚姻。外婆所代表的那一代妇女有着变相的“弑女“倾向,虽然他们在男权统治下受了很多苦,以男人为家庭的中心,重男轻女,但是他们仍然肯定这种价值趋向。并且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继承这种认知。
妈妈:
片中妈妈的角色,我认为是最不符合上海女性形象的,太过柔弱,在男人面前,在自己母亲面前,甚至在女儿面前,都是表现出一种妥协的态度。但她可以代表大范围的女性,一个专心致志于生人,养人,服侍人,却把人生的价值淹没在盲目的自我奉献之中。同时他们身上有一种更加隐蔽的“弑女“倾向,妈妈的无奈改嫁和希望复婚,都口口声声称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这让女儿背负了母亲婚姻不幸福的莫明的罪名。她这一代的女性,已经不完全受控于男性,当她发现自己的丈夫不忠时,毅然离去,没有任何财产上的争夺,。但是她虽然有了这样一种独立的个性,却缺乏对自身价值的认识,于是她一面听从母亲改嫁,又回到婚姻的漩涡,一面又受女儿鼓动,心底有一些渴望独立自由的冲动。这个形象始终处于一种摇摆不定的心理状态。她是一个新和旧的融合体,有忍受力,甚至是卑微的,却始终在为成为一个独立的女人锲而不舍。
女儿:
这是片中我最欣赏的一个女性形象。影片的着眼点在阿霞如何看待爱情在女人一生中的意义上。父亲的薄情,老李的市侩使得阿霞认识到妈妈不能再回到自私的父亲身边,也不能为了房子回到老李身边。她清醒的意识到爱情并不是女人唯一的出路,如果把女性的前途和幸福冀望于男性的接纳和理解之上,那就大错特错了。她不段的鼓励母亲摆脱不幸的婚姻,寻找自己的幸福,认识自身的价值,做一个独立的女性。少女阿霞是一个出生在20世纪80年代的新女性,她有一种精神上的力量,这种力量支持着她和妈妈生存下去。正是阿霞的努力,才使最终的结局是母女俩终于在黄埔江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有着美丽江畔风景的房子。阿霞对于自己的爱情也是持有及其冷静和理性的态度的。她虽然暗恋着临家男孩侃侃,但她在阁楼上看到侃侃同另外一个女孩交往时,她毅然转头走了,也许有些失望与沮丧,但是没有眼泪,表现出绝对的坚强与勇敢。
通过本片引发我们的思考: 现代社会中是否一定要有男性才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女人是否能够掌控自己的生存空间?是否应该在新的人际关系和目前的现实状况中来重新定义女性的自身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