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07

田园风光:隐藏在美丽中的腐烂

电影号称映像艺术，在声光影的整合中才能构成画面的连接与故事结构的叙述，尤其在画面中的组合必须具备戏剧呈现的元素，至于对白在编剧学来说，是不得已的处理方式，换句话说，成功的电影应该以影像中的动作、氛围、道具或光影来诠释所谓的映像语言。然而局限于人类的潜在心灵与隐微曲折的复杂心态，有时又必须兼顾情节的连贯，电影几乎是无法离开台词的，甚至有些相当受人注目的名片，是靠大量的独白或台词建构完成的。因此纯粹以影像构成而舍弃台词的影片，必须能让观众理解与接受的电影创作，实在是少之又少，亦是相当难得的。

之前欣赏过乔治巴勒菲的《人体雕像》和《我不是你朋友》，《人体雕像》主要叙述的是祖孙与父亲历经匈牙利三代政权的故事，只是导演把他们之间的结构巧妙安排，隐喻式的手法将他们的故事大胆而风格化的呈现。《我不是你朋友》全片有着一种流动感，是城市内蕴的不稳定，也是人如孤岛彷徨无所依的譬喻。呈现了人的疏离却也渴望互相走近。

除了前面所叙述的两部佳作之外，匈牙利导演乔治．巴勒菲的作品《田园春光》不仅算得上是异类，亦是电影界难得的创作。

电影首先出场的是一位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缓慢走向道路旁的长凳，还打嗝不止。伴随着连续、有节奏的打嗝声，匈牙利一个小村庄的连续杀人凶案就此展开。看似平静的农村生活，暗藏着不可告人的杀机，凡是年老体衰、不能工作的人，逐一被杀害，而村里的女人可能全是凶手。每个观众都是侦探福尔摩斯，循着导演巧思布下的线索，本片出现的各种声音，或许就是每一件谋杀案的关键。打破传统的叙事手法，没有任何一句对白，随着老人的打嗝声、动物的叫声、女人缝衣声、植物的生长声、爬虫声…，全是发生在田园村庄里连环凶杀案的线索，声音隐藏着不安….大胆创新，每一种声音皆有概念，谱出的节奏分明，带给观众前所未有的观影经验。本片为乔治帕尔菲初次执导的电影，他利用匈牙利北部的小村落奥索拉当地的景色和人物，尝试拍一部「虚构」的影片。在这一部风光明媚、质朴的田园影片中，试着运用各种电影技法，甚至将画面颠倒过来以达到效果。其实失去了对白，反而增加了我们一般人忽略的声音，打嗝不断的老人在影片中总会适度地出现，许多经过他家门前的人、动物与车辆，不仅诉说了影片故事的结构与玄机，当然也间接地介绍了这个村庄的梗概。

这有点像在一部自然类纪录片中，人类只是扮演其中的有机体，只代表一部分生态系统。一位老人坐在屋外，他有打嗝。我们看到了一个女孩，饲养一只狗，同时通过耳机听音乐。男人玩游戏的九柱。一个人牛群沿着街道的一头猪。妇女忙着在一家服装厂工作。一个丈夫，妻子和他们的孩子，坐下来午餐。鼹鼠打洞，和母鸡啄虫。此时摄像头又转到另一个侧面，农业机械，在工作中的昆虫，精心准备的餐点。导演似乎在暗示我们，这样宁静的生活是怎么维持下来的？而这也许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原因。

大自然中的种种生命都是值得礼赞的。但某个角度而言，却也是残酷无比。土拨鼠夜晚吃了蚯蚓；天亮被农妇锄头锄死，然后又被狗儿吃掉，在生命与生命的碰撞中难免有着令人心悸的斗争。但这一切被每日升起的温煦阳光淡释了，在光艳中植物竞相增长，车轮继续转动，母猪也因赶猪人带来的公猪而努力交配并继续繁延着。从表相来看，这个村庄就像全世界各地的村庄一样，洋溢着温馨与宁静。

导演为了呈现村落的白天与夜晚，使用了大量的动物与植物的呈现，从而在宁静的美与生命动力展现中，夹杂了令人倍感意外的谋杀案。其实只要仔细聆听，连宁静都是有声音的本质，这自然就构成了这部影片的质感与特色。除了光与影的极端对照，导演还提供了人性思索的面向。

片尾一架现代化的喷射战斗机俯冲钻过小桥下然后又急急升空而去，驾驶员得意地回头望着村庄，犹如一记响雷般催动了这个村庄的动力，因为不管后续如何，人一定会存活下去，村庄一定会存在，而花草树木以及各种动物亦一如往昔。下雨了，地面积满了雨水。水也许是欲望，但亦是生物的生机，这些铺排看似各自独立，其实却都是导演的匠心独具。也许会以为这只是一部纪录片，但千万别忽略了导演精心布置的点线面，这些具象的小情节终究构成了全剧的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