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秋天，《一个和四个》与《白塔之光》的档期相近。那个下午，我在影院看了《白塔之光》，而最终没有选择这部已故藏族导演万玛才旦之子久美成列的长片处女作。
《一个和四个》根据江洋才让同名短篇小说改编，获第十六届亚洲电影大奖最佳新导演、最佳摄影；第十六届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长片、最佳导演、最佳演员。
久美成列出生于1997年，来自青海。2016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在校期间创作多部短片，在多位知名导演的剧组实习，曾参与《撞死了一只羊》、《气球》、《旺扎的雨靴》等多部作品。除了2017年的纪录短片《他们在高原拍电影》以及2022年的短片集《大世界扭蛋机》之外，《一个和四个》是久美成列第一部独立执导的剧情长片。
分两个晚上把这部88分钟的电影看完。之前是有期待的，毕竟久美成列挂着“藏地新浪潮接班人”的title。看完之后有点失望。
首先，《一个和四个》似乎算不上少数民族电影。它只是以“藏地”为噱头，故事本身可以发生在任何一个寒冷地区。两个藏族人，说藏语和汉语；两个汉族人，听不懂藏语。但语言障碍没有引起误会，没有起到增加戏剧冲突的作用。
《一个和四个》的导演久美成列是已故藏族导演万玛才旦之子。提及万玛才旦，不得不把他与一个名词联系在一起——“藏地新浪潮”。中国的少数民族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俗，他们本身就是巨大的故事宝库。
学界有着几种不同的判断“少数民族电影”的理论：“作者论”、“题材论”、“演员论”，即电影的题材与作者和演员是判断一部电影是否属于少数民族电影的主要依据。
基于此，《一个和四个》给我一种“藏族元素拼贴”的感觉。正如潘朝奉执导的《江米儿》，它在气质上更贴近“新浪潮”——不符合此地的“法式新浪潮”。这让人观看不适，有一种“我虽然不知道藏族是什么样的，但肯定不是这样的”之感。
此外，《一个和四个》介于“结果重要”和“结果不重要”之间，作者自己似乎都没想明白“谁是盗猎者，谁是警察”这件事是否是叙事重点，以至于结果没力度，过程也索然无味。
演员方面，万玛才旦的“御用演员”金巴继续出演，他的身板和陈明昊有点像。三个人在小木屋那场戏倒是很像之前剧版《三大队》中的一场戏。饰演“高个子”的演员王铮大概是全片四人中表情较为丰富的，他在最近很多网络剧集里都有不错的表现。
作为一部“藏族元素拼贴”电影，《一个和四个》的故事也不太尽如人意。
“一个”是护林员，而“四个”是外来者，他们是根宝（盗猎者）、盗猎者、重伤的警察和死去的警察。还有一个“隐藏人物”是受伤的鹿，不过我倒觉得这只鹿没有什么作用。
很明显，作者想把人物的真实身份留到最后揭晓，中间安排了几次新角色加入，带来反转。在这种“硬”切换的节奏中，台词就显得很功利了。
作者给几个人物强行安排了处事逻辑：护林员是“上帝”，每个人都要取得他的信任和庇护。当然，外部环境导致，如果被护林员拒之门外，就会被冻死。但这个理由稍微有点牵强。
电影开头，金巴饰演的桑杰一觉醒来，有点恍惚。这里要吐槽机位，好几个镜头都是这个角度。金巴的脸再有棱角也禁不住这么拍，这让他的表情完全没有层次。在后面几次“反转”出现的时候，他也始终是这个表情（这个角度）。
接着，桑杰陆续遇到“高个子”、朋友根宝（这时交代出桑杰与根宝夜里已经有了接触）、“矮个子”。每次出现新人物，就牵出一点他们各自视角的“真相”。挤牙膏式的制造悬疑，已经让我失去了兴趣。
第一场戏，观众以第一视角（也就是盗猎者根宝的视角。也有人说是鹿的视角，首尾呼应）得知ta半夜来到小木屋。一直到天亮，这中间的戏“被隐去”。
此外，全片大篇幅是桑杰的视角，他遇到“高个子”、再次回来的根宝以及“矮个子”。但奇怪的是中间安排了一场“高个子”和根宝离开桑杰视角的戏。当然这是为了让桑杰遇到“矮个子”。但这又增加了我对本片的不适。
有一个细节，桑杰每天都会写巡山日志。在“高个子”看到日志之后，我满心期待他会从中发现什么新的秘密（不是指桑杰没交代的，而是叙事没交代的），结果就这么草草略过，和汉语藏语没有制造沟通误会一样，让我失望。
作者似乎没想明白是否要把“谁是盗猎者，谁是警察”这件事作为叙事重点。全片看下来，过程的反转没有增加戏剧冲突。结尾不明确，也没什么力度。靠字幕打出的人物身份和结果似乎是怕观众不去“想”。而这“结果”本应通过叙事给出。
《一个和四个》中，三人或四人在小木屋的戏让我想到卓别林的《淘金记》。
《淘金记》的很大一部分故事发生在一个两边开门的小木屋中。由于风雪很大，两边的门同时打开，人就会“穿堂而过”。因此两人肢体冲突中止于两门同时打开，待到一边门关闭，冲突继续。这种类似舞台的设置使两人的冲突很有节奏。
《一个和四个》如果拍成一个不注重到底“谁是盗猎者，谁是警察”的故事，外景都可以省略。
全片故事集中在护林员小木屋这个“舞台”，以屋子的门作为入场门和下场门，多制造冲突，多飙演技。把巡山日志和语言差异都利用起来。这应该会很精彩，估计还能省不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