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11-20

自由的鸟:自由的鸟

正如主持人所说，对于中国观众来说，看到一部拉脱维亚电影是很难得的。这部Vogelfrei实在是让我喜出望外，文艺腔十足而又纯净得一塌糊涂，叫人不得不爱。不夸张地说，片子的每一个镜头都干净得让你目不转睛。中文译名叫做“自由的鸟”，我没有查到Vogelfrei在拉脱维亚文里是什么意思，不过看过以后觉得“自由的鸟”作为片名还是有些牵强的，它充其量只是片尾的一个意象，在全片中并没有占到多大比重，也不见什么代表性和象征性。诚然，给这样一部电影命名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它不是围绕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来中规中矩讲故事的。当初《绿茶》上映的时候，反响一片狼藉，有媒体说中国观众还是不喜欢不好好讲故事的电影。好些年过去了，中国观众对于这种“不好好讲故事”的电影的态度，如果说有变化的话，至多从“不喜欢”变成了“不习惯”了。放映结束观众起身退场，身后一位阿姨对同伴说“太意识流了”，身边一位女生对男友说“太小资了”，我能干嘛呢？只能快步迈向公交车站……

就我个人来讲，看意识流的东西是极其痛苦的，像《野草莓》（http://www.douban.com/subject/1293071/）和《推销员之死》（http://www.douban.com/subject/1296762/）这类片子都看得我味同嚼蜡。意识流作品严格跟踪主人公的意识轨迹，对观众思维的强迫性极强。我非常受不了自己的脑子完全由别人的思维牵制，难怪萨特那句“他人即是我之地狱”流传那么广……当然，对意识流作品我只是“不习惯”且“不喜欢”，对于这种表现形式我是尊重的。至于这部Vogelfrei，无疑和意识流是完全不沾边的，片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只有他在做什么。所谓“小资”，更是无从谈起，这样会让真正的小资和真正喜欢这部电影的人都不高兴，哪怕你不说它“文艺”而改称“闷骚”，也至少比“小资”要贴边得多。下面说说这部Vogelfrei。

电影所述男人的人生四个阶段，分别由四位导演执导。童年和青春期的风格较一致，成年和老年的风格较一致，而四个阶段构成全片看来也做到了协调，所谓求同存异，最终顺理成章。电影开篇的童年篇就牢牢抓住了我，美丽的画面和久违的童真童趣向所有观众诠释着什么叫美好，跟随它陷入回忆是不由自主的。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所谓“童真童趣”还有它的美好的，可以肯定的是我不再拥有它的时候。看着画面里孩子们的纯真，我甚至回忆不出自己也曾经经历过那个阶段。你别觉得我在后悔在遗憾，绝不是。因为对于一个对象的概念性的表述，一定是在那个对象之外做到的。没有一个孩子会意识到“啊！我正在拥有着这样的纯真和那样的美好”，如果有，那么这个孩子一定已经脱离这些了。不知情地浸润在童年的美好里，走出童年后对它所承载的纯真美好理清脉络，压缩成回忆积淀于心底，这有多好呢？当我意识到我再也不会拥有画面里天真孩子们的心境，甚至开始泛起惆怅时，片子带我走入了下一个阶段。
青春期相互爱慕着的少男少女，我想当然地认为是开篇里的那两位在草地里打滚的异性玩伴，心里不由得自以为是道：“他们长大了。”他们依旧保持着童年时的默契，男孩举起女孩完成引体向上就像当年女孩帮男孩归还水枪一样，不需要哪怕一句口头交待。男孩在冰球场上尽情挥洒活力，女孩在场下默默地关注，他们在课余时散步、亲吻，一切都像电影画面一样纯洁。这时的观众逐渐意识到：原来童年过后的青春期也这么美好，大可不必纠缠于一去不返的童年自伤自怜。这时我暗自庆幸着自己还未走过备受世人赞颂的所谓“青春年华”，正欲沾沾自喜之时，镜头一转，男孩步入中年了。
这个中年男人仍是孤身一人，这多少让观众有些不解，可是影片并没打算在这件事上有所交代。他在和同龄人交谈时忍不住去瞥旁边的妙龄女郎，而后来的彼此接近中又大大咧咧地被人骗空了钱包。是的，每个人都经历过童年和青春，可是几乎所有的中年人都多少感觉和年轻人有代沟，当两个女孩直白道自己是职业骗子时，男人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和自己当初的恋人还保持着令人瞠目的默契，同样步入中年的她甚至能准确预言他的电话要响了。女人自豪地说她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并且故作神秘地自称“这是一个秘密”。所谓知己也不过如此了吧，不由得让人心生羡慕。
男人成为老人了，可是我们没有再看到那个女人。老人此刻更加的少言寡语，甚至甚于年少之时。我相信这时的他心里盛满各种想法和感悟，只是他拒绝开口到近乎失语，以致同行捕鸟人都觉得眼前的老人有些怪异。他捕鸟时的耐心和娴熟手法，犹如他对生活本身的准确拿捏，又像他在沼泽地中的游刃有余、如履平地，这一切都是同行捕鸟人所望尘莫及的。可当捕到的鸟重新飞回天空时，老人望着它，他不忍错开的眼神就像鸟不愿离开的盘旋。我相信老人这时想到了一些他从未想过的东西。

纵观全篇，我们会发现每当我们沉浸于画面所述，内心一些东西被唤起的时候，它们又匆匆结束了。在接下来的内容里，我们又会发现其实并不坏的东西，同样值得珍惜的东西。人们习惯赞美童年赞美青春，很少赞美中年和老年，除了后者针对前者相形见绌以外，可能很多时候是人们忘记了去发现——有了“发现美的眼睛”就绝不会缺少美了。所以，与其斤斤计较于已经逝去的东西，还不如好好把握当前，因为除了回忆和积淀，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在当前。只要你愿意，生活绝不会是令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