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警匪片的悬疑元素是支撑观者看下去的关键,这种最符合市场期待的影片通常取材现实案件,经过艺术化的处理,探讨人们生存和犯罪的关系。
一般来说,大众化通俗化是其基本特征,因为有之前的文本想象,绝境叙事下的救赎和忏悔成为这类电影追求的表达。《第八个嫌疑人》讲了一件发生在九十年代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劫案,案件并不复杂,至少影片对它的处理并不复杂,在九十年代的警匪叙事中,尽管当时侦破条件落后,但警匪关系之简单,几乎都是以正义战胜邪恶的结局收尾。
2020年的《除暴》讲的也是一件抢劫案,除暴和第八个嫌疑人不同的是前者有丰富的人物塑造,情节集中在人物对抗,当它聚焦在人物上,观者就会关注他们的命运,而不会关注故事的走向,因此在人物设计上更为成功,将邪恶具象化。但第八个嫌疑人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按说应该抓住“八”的量词大叙特叙,至少要把七个人物全部立起来,但这些人物只是群像般地闪过荧幕,直到最后,观众也不明白这样设计的何在,还不如直接叫“瞒天过海”更为直接。
第一个人物我们都知道,辉煌集团的陈信文,一个开发商老板,按照剧情,大概率官商勾结,因为贪污工程款,打算抢钱来弥补漏洞,是一号反派;第二个人物是他的堂弟陈欣年,他容易被观者遗忘,因为这个人物太鸡肋了,对剧情几乎没什么作用,最后坐在轮椅也不知是何原因;三号和四号可以归为一类,从桐州来打工的两个工人,匆匆一闪,只记住了其中的一个个头很低;剩下的五六七号是储蓄所的工作人员,不用想,这些人物也不用记,因为他们太单薄了,以至于到最后当莫文强念出第八个嫌疑人的时候,我们才知道题名何意。
这些人物一个都没让观众记住,只是以展现案件为目的的警匪追逐,一句话来概括这件事:那就是两位警察在二十多年前没追到的逃犯,到其中一位警察快要退休的时候,看手机朋友圈的新闻视频发现了当年一位嫌疑人的踪迹,然后毫无悬念地将之追拿归案,以告慰当年牺牲的那位警察的在天之灵。
按说这七个人物都在为最后一位做铺垫,本以为这七个人物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那样,纷纷有自己的“绝技”,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团伙,本以为他们要完成惊心动魄地抢劫,然后安然无恙地回归现实生活,这中间可能有某种反转,到最后他们一定要受到惩罚,这是基本逻辑,因为这类影片的基本逻辑就是正义终将战胜邪恶,却很少深入刻画人物与时代、犯罪与心理的关系。
警匪片到底需要怎样的人物?两大对立的人物体系到底应该怎样并存?按理说,警匪片的人物应该是善恶兼具的,有些影片总想探讨形成善或恶的原因,于是从家庭前史说起,但家庭的影响面甚小,很多人的恶其实是性格决定,善也是。这些人物从多方面刻画后,交给观者来判定,他们到底是所谓的“坏人”还是“好人”,很难定义,正因为很难定义,这类影片才具有深究的必要。
但第八个嫌疑人在人物刻画方面太苍白了,不可否认这类事件的记录意义,具有深刻的警醒意义,九十年代是一个迷茫的时代,这时候的中国社会仿佛一个大熔炉,里面煅烧着未来社会的雏形,风云之际必有乱象,有部纪录片叫做《西部大案纪实》,我想可以描述三十年前社会一隅,这里面的案件超出了人类承受范围之内。
要想突破警匪片的人物设计,首要的是不执著于故事文本的惊险刺激,要知道,感官远远没有洞察人性重要,特别是悬疑元素,这几年很多网剧都已经做到了不错的成绩,像《无证之罪》《隐秘的角落》《漫长的季节》,绘制了生活的粗糙底色,同时也追问了案件和人性的关系。
其次,人物的先天特征很重要,重新对反派进行思考,到底反派需要怎样的人物设计,是否披头散发、满身煞意就是反派的基本外饰符号,是不是可以架以反差性的设计来构造反派人物?或者有某种显而易见的变化,从好到坏,从坏到好,不是一蹴而就的,必然随着某种事件的发生而改变;警匪片是否能突破传统的正反对立,他们的关系是否随着案件本身而发生变化?
最后,警匪片作为商业片的一种,文艺化的路线是否画蛇添足,市场接受度是否高,等等。这些问题依然是警匪片创作亟待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