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些自由人一清早就集中到他们的主教大人的大路上,每人在这里干三天活没有工钱。家家户户的父兄子弟都得参加,每人干三天,不拿工钱,家里的佣人外加一两天。嗨,这真像是在书里读到的法国和法国人民从前的情况,那一场永远值得纪念、值得感谢的革命,凭借着一次鲜血汇成的大潮,将这类延续千年的罪恶荡涤一净。仅仅一次:那长夜漫漫的一千年,充斥其间的谬误、屈辱和苦难,惟有地狱可比,每一大桶从那个民族身上慢慢挤榨出来的鲜血,只用半滴来偿还,旧账也就一笔勾销了。“恐怖时代”其实出现过两次,只要我们不是太健忘,能够这样去看。一次是在激情澎湃之下杀人,另一次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一次只延续了几个月,另一次却历经千年;一次导致了一万人丧生,另一次却死了一亿人。可是,令我们心惊肉跳的却都是那个次要的“恐怖”造成的惨状,也就是说,那一次转瞬即逝的恐怖。反过来看,一瞬间死在利斧之下,与一辈子挨饿受冻,受尽屈辱蹂躏,苦熬苦撑,慢慢折磨至死相比,还能算什么惨状?一眨眼被雷劈死,与绑在火刑柱上慢慢烧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我们每一个人都曾受到谆谆教导,要我们一想到那一次短暂的恐怖就心惊胆战,悲痛无比,可一处城市公墓就能容纳所有死者的棺材;然而,那一次比较久远但却实有其事的恐怖造成的死者,只怕是整个法国也埋不下。那一次的恐怖才真有说不出的惨烈和可怕,只是从来没有人教育我们看清那场浩劫,或者说给予应得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