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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能力是在具体的事物上找到抽象精神,至少部分诗人如此,他们只用无数个组合起来的、不同的、有韵律的场面来翻译同一件事。诗可以这样写,电影可以这样拍。他不需要言之有物,如爱伦坡说,写诗目的是快感,和科学论文有别。寺山修司几乎只讲了一件事,用书中屠宰场那个经历——在芝浦看到了即将被剁成马肉的马,它们一脸悲伤,全都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有九岁十岁的老马,或许也有二十岁的,被拴在昏暗屋子里排队;但这些马并没有违反“马社会”的任何一条规则吧?


希区柯克声称真正的电影是用一个理念,将两三部电影整合到一起。创作的词组放在这些片段里意图很明确,经由照片介绍完后,他便要质疑“家”的概念,人与故乡的关系。钟表指涉家,手表则指涉自我;寺山修司说自己喜欢兔子,讨厌乌龟,后面那是有壳的;聊辛德瑞拉时讲王子去送鞋子是去送“家”,而片中北村英明则弃鞋逃离。他降生于这片土地本没什么错,环境自带毒气。那个采访里妓女被问及“洗澡先洗哪里”,答曰“先洗浴缸”。上一辈的糟粕要传给下一辈,烧碎的星条旗,陆军上等兵战败的阴影,残肢军人拄拐行走,老太太绑在人力车上等待被回收,而他不断梦到自己成为一架人形飞机,追问着历史有什么好的意义。最好的意义是,你不得不成为我们成为过的人,做我们做过的事。妨碍自由的既不是不知所踪的神灵,又不是被冠以正常之名的惰性习惯。


《惊魂记》里有句是“男孩最好的朋友是他母亲”,毛骨悚然。而本片是极为传统的男性中心叙事,仿佛每个段落都摆明写着“阉割焦虑”。男性性冲动所代表的是其反抗,而女性则形成一股压迫的力量,所以他加入足球队——以雄性魅力来说足球最好,周长二十七英寸,重量四百克。足球好于棒球,棒球好于乒乓球,显示他的雄性欲望;生殖器模样的拳击沙袋被男性带至街中心张扬出来,女孩则高喊着让路人都来打它;最明显的是他初夜只展现背影轮廓的无助哭泣。“妈妈,我打算抛弃你”的歌词写得干干净净,我将再不回家。


城市是本翻开的书、去写它无垠的边界,但这条路尽头没什么可看的,你在看什么,按照住所旁边那些铁轨走,马们知道自己正在排队赴死,既不振奋也不悲伤,街道的中心没有可以打的沙袋。兔子在他本就不怎么相信的家里被杀死,妹妹在他本就不怎么相信的更衣室被强暴,只有这两个明确的地点。城市不过如此,北村英明是没有故乡的人。没有他的家庭。没有他的祖国。没有他的世界。那个在日本长大的韩国人也是,所以他们说出的话永远不是心中所想,所以你和我也是,本来就没有其他人那种表达清楚的能力。


眼花缭乱的形式击破了银幕边界,有些刻意钻营的味道,但我没有办法回避真实的东西,这些影像和语言里连我的过去也都不断复活。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但依然要走,只要能逃离这里就行,这是真正灰心丧气的人才能说出口的,蓝调歌词“如果我有75美分,就请给我一张75美分的车票”。北村英明发问,我需要多少钱才能去美国?北村英明,昭和24年10月11日出生,单看生日也快到了。“东京不行还有名古屋呢”,不禁让人想起水前寺清子啊!


抛掉书本上街去書を捨てよ町へ出よう(1971)

又名:抛下书本,跑上街 / Throw Away Your Books, Rally in the Streets / Sho o suteyo machi e deyou

上映日期:1971-04-24(日本)片长:137分钟

主演:佐佐木英明 齐藤正志 平泉成 美轮明宏 新高恵子 J.A. Seazer 

导演:寺山修司 / 编剧:寺山修司

抛掉书本上街去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