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电影《大佛普拉斯》,《诗》这部电影没有像前者那样在揭示底层人民如蟑螂般生活的同时带有强烈男权主义的色彩,相反,正如影名一样,影片以一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女性的视角,来窥见一个男权主义盛行的时代下的丑陋与自私,可是导演依旧保留着一丝希望和美好(花、美子的衣着、上诗班课、苹果、树),让本就涉及青少年犯罪和极度男权主义的题材,变得不是那么沉重。或许亦或是在美子记忆里,这些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影片开头和结尾都是以长镜头来拍摄溪水,涓涓溪水流出固定镜头,导演李沧东用淡入和淡出的拍摄手法,保留了自然如诗般的那份美与纯真。
作为影片的男性角色,会长、其他侵害女同学的五名父亲、记者、诗班课老师、警察、教导主任以及孙子大钟和他的五名同学构成了三个年龄层里男性社会。
老者会长虽不能正常自理生活,可是在他眼里,保姆不仅仅是料理他不能自己做的事情。他那接近面瘫的老态尽显的脸上,写满了想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渴望。
其实,教导主任和记者出现看似让剧情有一丝转折的前奏,前者应该主动向被害人家属做出真挚慰问和正确处理,后者应该不忘本,追寻案件的真相并公之于众,可是他们最终还不是都向金钱妥协了下来吗?选择去隐瞒真相。
警察出场是在朗诵诗歌的片段中,起初他说出的黄段子虽取悦了其他人。可是在美子眼里,他是唯一一个亵渎诗歌的人,可又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将犯罪青年一一逮捕的男人。他主动去发现美子的困扰,不受金钱的诱惑的同时,让六个本在风华正茂年纪的青年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他是正义的,却又是影片唯一一个穿着最low的男人;他是正义的,却曾经因揭发警察局黑幕被下调。只因为他尊重、理解女性,愿意主动帮助美子。
最后就是那五名侵害女同学的五名家长,他们为了自己孩子的光明前途,不惜重金去买通学校、政府、杂志报社、以及被害人的家属,只为隐藏事情的真相。或许在他们眼里,死的只是一个乡下女孩,只要钱交到位,态度诚恳,要不了多久在那封闭、隐秘的实验室里的秘密,就无人会再提及了。他们的身份是中层阶级的代表,他们的孩子犯了错,家长并没有让他们认识到他们自己犯下错误,而是选择替自己的孩子隐瞒罪行。很快,他们的生活也即将恢复正轨,同时将令人作呕的秘密永远地藏进那个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
他们为什么都可以开着小汽车?为什么都能轻易的凑出500万?为什么都能穿着西装?而对一个外婆,一个钟点工以及一个诗人而言任何一项都是触不可及的。车似乎就象征着男女之间的社会地位。前者自己开着小轿车驶向任何地方,而后者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已被规定好路线的公交车朝自己驶来,运气不好时还要躲着雨,傻傻的站在站台那被动地等待。或时而又朝远方望去,她们期待着某些事物的到来,可等真正到来之际却没准备好。
相比起男权主义的社会,在一个健忘症老人眼里,似乎她更愿意把精力投入到追求自身精神世界中去。即使步入晚年,可她依旧有所追求,坐在林荫石板上一边听着树叶摇曳发出的声音,一边幻想着大树此刻在想着什么。她也会独自乘公交车去大自然里寻找灵感,只为在诗歌课结束前完成属于自己的那一首诗。她更会在五名家长的恳求下一人去安抚被害者女孩的家长,等真正靠近她时却忍不住作诗,而忘记提起那件悲伤、痛惜的事。她是女性意识的代表:终身围绕在锅炉瓢盆旁,美子照顾着自己的外孙;在拮据的生活里,美子依旧坚持上钟点班去照顾会长;在外穿着时从不懈怠,热爱自己更热爱生活。
当然,她也溺爱着自己的外孙,允许着他看电视时将垃圾留在地上,默认着他深夜里带朋友进家,重新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是,在外孙眼里,他似乎也向那几名家长那样,一点也不在乎。最多也只是看一眼桌子上的照片,随后便又置之脑后,没有丝毫悔意。在外孙的世界里,只有电视和音乐,由于存在代沟,美子无法走进外孙的精神世界。直到在不经意间看见外孙做呼啦圈的动作有些问题时,她也不会像其他家长那样无底线的容忍孩子的一切行为。比起一再选择宽容,她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让六名性侵少年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也会心疼自己的外孙,可是比起可怕的集体性侵而言,她在外孙眼里竟然看不到丝毫悔意。外孙也如往常一样照常生活,似乎早已忘记那件事情了。因此,她陪伴外孙去吃好吃的披萨,为他剪脚趾甲,最后一次叮嘱外孙“身体干净,心里才会干净”,让外孙陪自己下楼打羽毛球。
最后的最后,伴随影片逐渐落入尾声,美子人生里的第一首诗也完成了。只是这时,大钟的母亲也在工作之际抽空从釜山赶回来了,却意外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美子最后去往哪了,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就是那位自杀的女同学。在家长眼里,她不高,长得也一般,似乎是那么的普通、不起眼。自己在死后,竟然还却遭受着非议。老师也在最后一课上读出了那首诗:
“你在那边还好吗?
感到孤独吗?
日落时天空还会变红吗?
鸟儿还在通往树林的路上唱歌吗?
你能收到我不敢寄出的信吗?
我能表达我不敢承认的忏悔吗?
时间会流逝,玫瑰会枯萎吗?”
读着读着,美子与遇害女孩的声音衔接的又是那么自然,流畅。美子的离开和女孩的视角画面也衔接起来,女性的那份纯真和善良将二人融合在一起,彼此搭上公交车,远离城市,深处自然,创作出独特的那份诗歌,那份只属于她们彼此的诗。